☆、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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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住在同一屋檐下，卻是第一次同房。不算在市民會館避難那次的話。
這家夥睡相差，流川楓把被褥和仙道的挪開一段距離，這樣半夜他就不能把腿搭在自己身上了吧。
仙道心裏想的是另一回事，同樣小鹿撞懷，卻不是因為擔心地震。
“還不去洗澡嗎？剛才我去的時候人少多了，就要熄燈了，現在不去可就洗不成嘍。”他仰面躺在褥子上提醒坐在一邊打盹的流川楓。
“啊，冬季杯以後，那就放寒假了吧，我大概還會去打工，你要一起嗎？拜托以前的房東太太介紹就行，不想做那種工讀生普遍做的兼職，想試試特殊一點的，搬家公司或是出版社的小時工那種吧……能接觸到平時接觸不到的有趣的人和事的工作，我喜歡這樣子，你呢？”
流川楓迷迷瞪瞪拿出毛巾，仙道話蠻多的，不管別人聽不聽，他總愛說些有的沒的，不必太上心。
“餵，我問你呢。”
“什麽？”
“打工啊，要不要和我一起？等到寒假的時候。你這麽認真的員工，一定走到哪裏都受歡迎啦。”
流川楓想起了他說過的“助眠師”。“陪人睡覺那個？”
這說法實在有歧義啊。“不行！”
“？”
“呃，是正經行當沒錯啦，可總歸不適合未成年人吧，我想，大概不會被錄用。”
流川楓“哦”一聲，準備去洗澡了。
“流川，”仙道忽然在背後叫住他，“你想過將來沒有？”
“高中畢業以後，考大學呢，還是一邊學手藝一邊打工賺錢，或者念專科學校什麽的。嗯，多少會有點這樣的想法吧。”
“我大致是這麽計劃的，你看，明年四月我就三年級了，對吧？接下來決定考大學，不一定在神奈川上哦，很可能回東京，或者報考其他地方的學校，勢必就要搬離這裏住到學校附近的地方去，我們房東和房客的關系也就剩一年了哦。”
流川楓意識裏覺得提這個還早。他面無表情沈默著，不知在想什麽。
“我要去美國的。”
這次換仙道沈默。
“那我們……”他勉強坐起來笑道，“要好好珍惜這一年時光呦！”
對方點了下頭，推門出屋。
“呼——”仙道重新倒在褥子上。木紋天花板真是粗糙啊。那小子早就打算好了吧，看起來無憂無慮，實際上心裏早有明確的目標。一年，只能相處一年了……
這時流川楓突然回到屋裏，蹲在他身邊。
“我會回來看你。”
說完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呵呵，傻小子！再回來看到的，和現在的，肯定不同了。
沒過幾分鐘，流川楓竟又回來了。
“你也來美國吧。”
“這個，可能有些困難。我沒想過出國發展什麽的，感覺還是國內更適合自己吧，還有我家人那方面的意見，得和他們商量，估計……不太可能支持吧。嘖，真的沒想過這個啦。”
“那現在開始想。”
“嗳，如果考慮之後我還是決定留在國內呢。”
“……”
“餵餵，你好歹替我想想啦，到美國去幹什麽呢？發展前景不一定比國內好嘛，啊，在國內將來都不曉得能不能立住腳呢，呵呵。”
“打籃球。”
“這麽說可能你聽起來不舒服，但我從來沒想過把籃球作為終生職業啊，所以你要我去美國打球，違逆我的想法哦。”
流川楓哼了一聲，有點氣哼哼地又出去了。
唉，果然生氣了，可是勉強不了的事情就是勉強不了啊。
誰料沒過一會兒他竟再次折回來。
“什麽都別幹，只跟我一個人打球。”就像現在這樣，還住在一起，陪他打球，代替房租什麽的。
“哈哈哈。”仙道大笑出聲。
“嗯，嗯，流川你還是真是單純哩！”
有什麽可笑，這不是很容易實現的事麽？
“這樣一來，以後你結婚了怎辦？總不好和我這電燈泡一直住一起吧？”
“不結！麻煩。”
仙道又大笑起來。
“好啦，好啦，到時再談啦。”這提議不壞，就是怎麽看都實在沒骨氣。
“不行。”一定要他當場得出結論。
一來二去折騰下來，流川楓到底錯過了今晚的洗澡時間。
今天啟程去賽場。
“賴床的家夥真要不得！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仙道，流川！快點起來，要動身了！”藤真猛敲屋門。
牧輕輕轉了轉門把，啊，門沒鎖。
“哇，竟睡成這副模樣！”三井探頭一瞧，發出驚呼。
仙道整個人從被窩裏滾出來，兩條腿都搭在流川楓身上，他想是要擺脫身上的困擾似的側躺著盡量蜷著。
“餵，懶鬼們起床了！”
一直安安靜靜的神忽然攔住藤真，遂拿起拍立得相機，“哢嚓”一聲，這張照片可以寄到雜志社賣個好價錢。“好了，現在學長可以去把他們叫醒了。”他沖藤真微微一笑。
呀，原來他是這種人啊，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今年秋之國體，神奈川在碰到秋田山王隊之前被淘汰了，不過成績還是不錯，得到的評價也不俗。田岡教練和高頭教練吵得不可開交。
“你不要太頑固！我一早就提出來一定要有個專門的中鋒！無論如何都要把我們的高砂算進去！你不聽，說什麽外線靈活，靠搖擺人搶分完全可行，結果怎樣，看到了吧！承認自己的失策吧！”“他技術不行就是不行，來了也白搭！不要凈想著讓自家球員上，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打什麽算盤，再加一個高砂，這次海南豈不是占了三個名額，自家球員人數多，自然出風頭嘛！”“說道技術，我也沒見到陵南有出色的中鋒啊，就算你想讓自己的隊員出風頭，怕是也挑不出合適人選吧。”“那是因為我們的魚住退出了！讓你有話可說了。”“都一樣，論技術不行，身體素質也就是一般！”“你這是什麽意思！不過神奈川第一就了不起了啊？放在全國根本不值一提！”“的確沒什麽值得吹噓的，不過你們不是連第二都不是麽。”
惱火，惱火，惱火……
回程的大巴車上，藤真附近前後左右均無人坐。牧更是遠遠坐到最後一排去了，這時候若是再刺激他，後果不堪設想。司職重覆的緣故，藤真成了牧的替補，加之三年以來一直被他壓制著，藤真的心情可想而知，聽著兩個教練嘰嘰喳喳沒完沒了，越來越惱火，竟然提都不提翔陽的花形，兩個死老鬼瞧不起人啊！
“劈裏啪啦”理智終於斷裂了，他霍地站了起來。
“你們說的都不對！大錯特錯！”
別忘了，他也是身為教練的人。
“我認為，這次的人選一開始就大有問題！應該是這樣的……”
“哇啦，哇啦，哇啦”藤真的加入把爭吵推向了白熱化。
“你太沒大沒小了！這裏哪有小鬼頭說話的份兒啊！”情緒激越，田岡教練口不擇言了。“去，去，一邊去！”
小、小鬼頭？！理智之弦徹底崩潰。
“別以為年紀大就了不起！說的不對就是不對！你這河童大叔！”
“嘿嘿嘿……”高頭教練可算解氣了。
“笑什麽，你這長胡須的大河馬。
“哈哈哈……你也沒好到哪裏去，臉一如既往那麽寬。”
好學生千萬不要模仿哦，給教練起外號是不對的。
“哇啦，哇啦，哇啦”吵得比剛才還兇。
“哎呀，那個我們……該去勸架嗎？”
其他幾位看著仙道，一臉“要去你去”的表情。
神又悄悄把這場面拍下來了，可以當成新聞素材。
其實仙道偷偷從神手裏買下了他和流川楓睡在一起的照片，只能私藏的東西哪能落在外人手裏，作為補償，搶過拍立得相機從不同角度自拍了好幾張，既然要寄到雜志社，當然要照好一點嘛！瞄一眼流川，他戴著耳機打盹呢，沒能獲得冠軍，一定非常不甘心。
回到神奈川後，生活很快恢覆以往。
可是，很多事好像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了。
田岡教練心下清楚，冬季杯乃背水一戰啊。全縣可能沒有像他們陵南這樣主力陣容大換血的了，三年級生全部引退，二年級的替補隊員來不及適應就被推上首發位置，又不到新生入學的月份，上哪找個能和魚住旗鼓相當的中鋒啊！倒是可以再找魚住他們談談，好歹過了這個冬天再提退出的事，但這樣一來，剛調整好的隊伍又面臨著新一輪重整，經過一暑假的苦練，剛剛適應的安排勢必要被打亂，三年級的學生吧，學業很忙，要上補習班什麽的，為了來年考大學，像魚住這樣繼承家業的，時間倒是富裕，可好幾個月沒碰籃球，一下子難以恢覆巔峰水平啊，唉！心情糟糕，作為教練不能在隊員面前說喪氣話。再看看現任的隊長吧，氣不打一出來！人呢？到這會兒都沒來是嗎？！
流川楓不曉得仙道怎麽想的，早出晚歸的，都沒時間一起打球了。眼下不正是緊張的訓練期嗎？不是和附近的歐巴桑一起義務凈化環境，拿著夾子撿隨意扔在地上的空罐子就是釣魚或是和朋友一起玩樂什麽的。還真優哉游哉。
“教練不好意思，今天陪流川吃食來著，所以晚了，哈哈。”仙道來了。
怒！遲到了竟嬉皮笑臉的！還“哈哈”？！這是認錯的態度嗎！
“嗳，進展到哪一步啦？”越野遞過寶礦力，隨便搭話道。
“謝嘍。”
因為來晚了，大家訓練時，仙道一個人被罰繞著外面操場蛙跳十圈，田岡教練親自監督。好歹完成了，滿身大汗。
“什麽進展到哪一步啦？”
“就是和你那……沒有胸部的女朋友還是總穿深色內褲的男朋友啦。話說，他今天來嗎？”
“不來啊。”喝完飲料，仙道抹了嘴。“來月經了，心情煩躁，在家休息。”
“哈？”越野沒緩過味兒來。
“月經期不是通常會比平時兇殘嗎，啊，也不是說他平時就不兇殘，我動不動就挨打哩。”
“等一下，等一下啊。你說的可是……流川？”
“咦？你說什麽呢？我可沒說啊！”仙道把瓶子丟給他。
“休息時間過啦，快去集合啦！”
嘿！被他給含糊過去了！
流川楓雖然覺得仙道和之前有點變化，忙於冬季杯預賽前的訓練，他沒太深入琢磨。
湘北也沒有得力的中鋒。赤木引退得幹幹脆脆，打贏了自小學就憧憬的山王工業高中，下一個目標就剩下憑自己的實力考上一流大學了，他的成績一向優秀，既然決定專攻學業，自然就不能再考慮籃球的事了，也不是不想回去看看大家……做人不能三心兩意！副隊長木暮倒是時不時來露一面。首次參加全國大賽，盡管最後無緣八強，可是受到了轟動性的關註，還是很給學校爭臉的，有些曾瞧不起籃球隊的家夥轉變了看法和態度，想要加入，礙於學校的明文規定，過了入社時間，不得再招募成員。——很不合理的規定嘛！現任隊長宮城，還有經理彩子一同和理事長溝通，委婉地希望他能放寬限制，但沒得到滿意答覆，認為這樣會大亂，社團想換就換，想加入就加入的話，太隨便了，也肯定會引起一些學生的不滿，不能僅考慮籃球隊的利益。缺少赤木，替補隊員實力又不強，冬季杯也是背水一戰，盡力而為吧！
這讓流川楓多少有了些顧慮。初中在富丘中學籃球隊時他一直獨當一面，可高中隊的水平比初中隊要高，再說這種打法有弊病，一直單打是不可能總獲勝的。少了赤木和櫻木，籃下的空缺誰來補，整場比賽他不可能一路進攻還能一直兼顧籃板球。
光想心事，沒註意前面的路，騎著騎著竟來到了陵南附近。
好幾天都沒一起在外面吃飯了。看看時間，仙道馬上就出來了。
“呀，呀，今天來了呢！”越野搶先看到了他。問仙道：“生理期完啦？”
“完了？那就該懷孕了吧。”
“你說什麽？”流川楓面無表情地問。
“他說你啊——”仙道一把捂住越野的嘴。“沒，什麽都沒說！剛才我們說笑呢！”
這時隊裏的福田雙手抄在口袋裏走出校門。和他們打招呼，“嗨。還沒走。”
“噢！”仙道猛一下想起了什麽。
“被我忘在教室了！那個，等我一下啊，馬上就回來，也有你們的份！”
幾個人一頭霧水。
“我回去拿書桌裏的東西，你們在這兒等一會兒。順便幫我看著流川啊，別說些有的沒的哦。他可是一年級的學弟，可不能因為我不在就欺負他哦！”
“蠢材。”流川楓白了他一眼。
“行了，你快去吧！”越野催促道。
仙道一離開，三人就只有沈默了。
福田不屬於能言善語的家夥，流川楓更像是尊石像，巋然不動佇在那裏，看起來就不怎麽好惹，和他搭話估計沒好事，仙道居然覺得他有趣？難以理解啊。
約莫過了十分鐘，仙道跑回來，抱著一個小號編織袋。
“這個，喏，早上出門的時候旁邊的歐巴桑送的，說是她老家寄來的，自己種的。”他從袋裏掏出蘋果，一一放在三個人手裏。蘋果不大，外形遠沒有市場上賣的好看。
“洗過了，可以直接吃啦。”他自己拿出一個咬了一口。“唔，大概是天然種植的，沒有施過肥料那種吧。”
“呦！你連人家少婦都不放過啊，小心她老公知道了不饒你！”越野調侃道。
“沒那回事！”想不到搶先辯解的是流川楓。
“這不是說著玩呢。”仙道輕輕拍拍他的背，結果他手中的車子。沖越野笑道：“哪裏是少婦啊，中年主婦好不好啊。”
尷尬的氣氛是化解了，越野心裏的迷惑卻加深了。瞧流川楓剛才那麽緊張，仙道又說什麽懷孕，莫不是……他倆已經發生關系了？“咳——”他被猛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慢點吃啦！”
“啊，沒、沒事，我沒事！”
“我要去那邊坐車，先走了。”福田突然開口道，而後揮揮手先一步朝自己要去的車站走了。
這家夥是不是也嗅出什麽端倪？外表看不出來，其實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家夥來著……
“那宏明你呢，和我們一起吃飯？天氣冷了，吃個鍋燒烏龍面什麽的吧！”
“嗯？啊，我呀……”越野頓了頓，“不了吧！我還是早點回去寫作業了吧！”福田都看出來了點什麽，自己也別傻了吧唧還當電燈泡吧。
待他離開後，流川楓說：“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約定？你是指？”仙道一拍腦袋，陪他打球抵房租，秋之國體結束回到神奈川一次都沒去過呢。“你該不會是，想要把我趕出去吧？哇，一時間上哪找合適的房子啊，我要露宿街頭了，好可憐誒！”
“白癡。”當然不會了。仙道似乎有意避免共同行動，之前不是這樣的，還商量一起打工呢。
“這周日去，別忘了。”
“唔……好，好的。”仙道點點頭。
就是想刻意拉開點距離嘛。每天朝夕相處，再經常一起做這個做那個的，一個不留神真的會弄出懷孕那種事誒。扯笑，扯笑，懷孕是怎麽也不可能的。可要真是能懷孕，這種關系倒也簡單正常，合乎常理，正因為怎麽也不可能，那種關系便超乎尋常。會帶來很多窘境，只好切忌了。
“流川，喜歡上生理衛生課？”沒有男生不感興趣吧。
“？”反正什麽課都能用來睡覺，無所謂喜歡不喜歡。
“男生的身體構造啦，女生的身體構造啦，以及親熱時的安全措施……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不是吧。”
“沒有。”
“……那，你沒發覺自己身上，哪裏感覺不正常，不對勁什麽的麽？”仙道以試探的語氣委婉地斟酌道。
這是說生病或是受傷感覺哪裏別扭？流川楓下意識左右歪了歪脖子，最近打球沒拉傷，櫻木不在沒人打架，自然也不會受傷。“沒有啊。”
“唉。”他是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呢，還是全然沒有正常的反應什麽的啊。
“怎麽了？”
“不，沒什麽啊。忽然想到了就問問，沒事，沒事。”
“流川，預賽贏了，你親我一下吧。”
“這話，留到你真的贏了再說吧！”
“噢，那就當你答應我啦。”
“蠢材。”到時候變卦的保準是他。親一下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現在就可以。”
“嗯？”仙道轉過臉，流川這就要湊過來，他忙道：“誒！你要在街上玩過家家不成？啊，其中有一種扮新娘子的游戲，我常常當新郎哩，不過，不過，那會兒還上幼兒園呢，呵呵。”
“你躲什麽？”
“啊，現在長大了啊，還玩幼兒園時的游戲……很難為情啦。”
“那種游戲，我沒玩過。”
“那你……”經過身邊的行人還蠻多。仙道說：“回家去好嗎，我們回家再說。”
“流川，你也喜歡我吧？”
“嗯。”流川楓輕輕點點頭。
“是哪種呢？就像我以前說的，作為對手的那種喜歡？”
流川楓拍拍頭，“說不清楚。”
“哇，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那你想聽什麽？”
又是這樣。我猜不透你的真實想法啊，我想聽到的……可你所想的不一定和我心目中理想的答案吻合啊。
流川楓不想仙道搬走，搬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去，想經常和他碰面，一起打球，吃飯，開些沒品的玩笑，就是這麽簡單，他不認為有什麽值得顧慮的。難不成他不滿意，不快樂？為什麽啊？
“萬一……我只是做個假設啊，如果有一天我對你做了什麽壞事，你會一輩子討厭我、老死不相往來嗎？是很壞很壞的事哦。”
壞事指什麽，比如趁自己睡著時不告而別還偷偷帶走了家裏的存折？流川楓腦中至多想出這個。這樣就恨他一輩子也忒小心眼了，他對錢沒概念，物質上的損失刺激不到他。“不知道，你做了再說。”
“餵，”仙道忽然神情肅然，不出一秒卻又笑起來，“你這樣，可是會後悔呦。”
流川楓哼了一聲，嚇唬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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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夥睡相差，流川楓把被褥和仙道的挪開一段距離，這樣半夜他就不能把腿搭在自己身上了吧。
仙道心裏想的是另一回事，同樣小鹿撞懷，卻不是因為擔心地震。
“還不去洗澡嗎？剛才我去的時候人少多了，就要熄燈了，現在不去可就洗不成嘍。”他仰面躺在褥子上提醒坐在一邊打盹的流川楓。
“啊，冬季杯以後，那就放寒假了吧，我大概還會去打工，你要一起嗎？拜托以前的房東太太介紹就行，不想做那種工讀生普遍做的兼職，想試試特殊一點的，搬家公司或是出版社的小時工那種吧……能接觸到平時接觸不到的有趣的人和事的工作，我喜歡這樣子，你呢？”
流川楓迷迷瞪瞪拿出毛巾，仙道話蠻多的，不管別人聽不聽，他總愛說些有的沒的，不必太上心。
“餵，我問你呢。”
“什麽？”
“打工啊，要不要和我一起？等到寒假的時候。你這麽認真的員工，一定走到哪裏都受歡迎啦。”
流川楓想起了他說過的“助眠師”。“陪人睡覺那個？”
這說法實在有歧義啊。“不行！”
“？”
“呃，是正經行當沒錯啦，可總歸不適合未成年人吧，我想，大概不會被錄用。”
流川楓“哦”一聲，準備去洗澡了。
“流川，”仙道忽然在背後叫住他，“你想過將來沒有？”
“高中畢業以後，考大學呢，還是一邊學手藝一邊打工賺錢，或者念專科學校什麽的。嗯，多少會有點這樣的想法吧。”
“我大致是這麽計劃的，你看，明年四月我就三年級了，對吧？接下來決定考大學，不一定在神奈川上哦，很可能回東京，或者報考其他地方的學校，勢必就要搬離這裏住到學校附近的地方去，我們房東和房客的關系也就剩一年了哦。”
流川楓意識裏覺得提這個還早。他面無表情沈默著，不知在想什麽。
“我要去美國的。”
這次換仙道沈默。
“那我們……”他勉強坐起來笑道，“要好好珍惜這一年時光呦！”
對方點了下頭，推門出屋。
“呼——”仙道重新倒在褥子上。木紋天花板真是粗糙啊。那小子早就打算好了吧，看起來無憂無慮，實際上心裏早有明確的目標。一年，只能相處一年了……
這時流川楓突然回到屋裏，蹲在他身邊。
“我會回來看你。”
說完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呵呵，傻小子！再回來看到的，和現在的，肯定不同了。
沒過幾分鐘，流川楓竟又回來了。
“你也來美國吧。”
“這個，可能有些困難。我沒想過出國發展什麽的，感覺還是國內更適合自己吧，還有我家人那方面的意見，得和他們商量，估計……不太可能支持吧。嘖，真的沒想過這個啦。”
“那現在開始想。”
“嗳，如果考慮之後我還是決定留在國內呢。”
“……”
“餵餵，你好歹替我想想啦，到美國去幹什麽呢？發展前景不一定比國內好嘛，啊，在國內將來都不曉得能不能立住腳呢，呵呵。”
“打籃球。”
“這麽說可能你聽起來不舒服，但我從來沒想過把籃球作為終生職業啊，所以你要我去美國打球，違逆我的想法哦。”
流川楓哼了一聲，有點氣哼哼地又出去了。
唉，果然生氣了，可是勉強不了的事情就是勉強不了啊。
誰料沒過一會兒他竟再次折回來。
“什麽都別幹，只跟我一個人打球。”就像現在這樣，還住在一起，陪他打球，代替房租什麽的。
“哈哈哈。”仙道大笑出聲。
“嗯，嗯，流川你還是真是單純哩！”
有什麽可笑，這不是很容易實現的事麽？
“這樣一來，以後你結婚了怎辦？總不好和我這電燈泡一直住一起吧？”
“不結！麻煩。”
仙道又大笑起來。
“好啦，好啦，到時再談啦。”這提議不壞，就是怎麽看都實在沒骨氣。
“不行。”一定要他當場得出結論。
一來二去折騰下來，流川楓到底錯過了今晚的洗澡時間。
今天啟程去賽場。
“賴床的家夥真要不得！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仙道，流川！快點起來，要動身了！”藤真猛敲屋門。
牧輕輕轉了轉門把，啊，門沒鎖。
“哇，竟睡成這副模樣！”三井探頭一瞧，發出驚呼。
仙道整個人從被窩裏滾出來，兩條腿都搭在流川楓身上，他想是要擺脫身上的困擾似的側躺著盡量蜷著。
“餵，懶鬼們起床了！”
一直安安靜靜的神忽然攔住藤真，遂拿起拍立得相機，“哢嚓”一聲，這張照片可以寄到雜志社賣個好價錢。“好了，現在學長可以去把他們叫醒了。”他沖藤真微微一笑。
呀，原來他是這種人啊，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今年秋之國體，神奈川在碰到秋田山王隊之前被淘汰了，不過成績還是不錯，得到的評價也不俗。田岡教練和高頭教練吵得不可開交。
“你不要太頑固！我一早就提出來一定要有個專門的中鋒！無論如何都要把我們的高砂算進去！你不聽，說什麽外線靈活，靠搖擺人搶分完全可行，結果怎樣，看到了吧！承認自己的失策吧！”“他技術不行就是不行，來了也白搭！不要凈想著讓自家球員上，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打什麽算盤，再加一個高砂，這次海南豈不是占了三個名額，自家球員人數多，自然出風頭嘛！”“說道技術，我也沒見到陵南有出色的中鋒啊，就算你想讓自己的隊員出風頭，怕是也挑不出合適人選吧。”“那是因為我們的魚住退出了！讓你有話可說了。”“都一樣，論技術不行，身體素質也就是一般！”“你這是什麽意思！不過神奈川第一就了不起了啊？放在全國根本不值一提！”“的確沒什麽值得吹噓的，不過你們不是連第二都不是麽。”
惱火，惱火，惱火……
回程的大巴車上，藤真附近前後左右均無人坐。牧更是遠遠坐到最後一排去了，這時候若是再刺激他，後果不堪設想。司職重覆的緣故，藤真成了牧的替補，加之三年以來一直被他壓制著，藤真的心情可想而知，聽著兩個教練嘰嘰喳喳沒完沒了，越來越惱火，竟然提都不提翔陽的花形，兩個死老鬼瞧不起人啊！
“劈裏啪啦”理智終於斷裂了，他霍地站了起來。
“你們說的都不對！大錯特錯！”
別忘了，他也是身為教練的人。
“我認為，這次的人選一開始就大有問題！應該是這樣的……”
“哇啦，哇啦，哇啦”藤真的加入把爭吵推向了白熱化。
“你太沒大沒小了！這裏哪有小鬼頭說話的份兒啊！”情緒激越，田岡教練口不擇言了。“去，去，一邊去！”
小、小鬼頭？！理智之弦徹底崩潰。
“別以為年紀大就了不起！說的不對就是不對！你這河童大叔！”
“嘿嘿嘿……”高頭教練可算解氣了。
“笑什麽，你這長胡須的大河馬。
“哈哈哈……你也沒好到哪裏去，臉一如既往那麽寬。”
好學生千萬不要模仿哦，給教練起外號是不對的。
“哇啦，哇啦，哇啦”吵得比剛才還兇。
“哎呀，那個我們……該去勸架嗎？”
其他幾位看著仙道，一臉“要去你去”的表情。
神又悄悄把這場面拍下來了，可以當成新聞素材。
其實仙道偷偷從神手裏買下了他和流川楓睡在一起的照片，只能私藏的東西哪能落在外人手裏，作為補償，搶過拍立得相機從不同角度自拍了好幾張，既然要寄到雜志社，當然要照好一點嘛！瞄一眼流川，他戴著耳機打盹呢，沒能獲得冠軍，一定非常不甘心。
回到神奈川後，生活很快恢覆以往。
可是，很多事好像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了。
田岡教練心下清楚，冬季杯乃背水一戰啊。全縣可能沒有像他們陵南這樣主力陣容大換血的了，三年級生全部引退，二年級的替補隊員來不及適應就被推上首發位置，又不到新生入學的月份，上哪找個能和魚住旗鼓相當的中鋒啊！倒是可以再找魚住他們談談，好歹過了這個冬天再提退出的事，但這樣一來，剛調整好的隊伍又面臨著新一輪重整，經過一暑假的苦練，剛剛適應的安排勢必要被打亂，三年級的學生吧，學業很忙，要上補習班什麽的，為了來年考大學，像魚住這樣繼承家業的，時間倒是富裕，可好幾個月沒碰籃球，一下子難以恢覆巔峰水平啊，唉！心情糟糕，作為教練不能在隊員面前說喪氣話。再看看現任的隊長吧，氣不打一出來！人呢？到這會兒都沒來是嗎？！
流川楓不曉得仙道怎麽想的，早出晚歸的，都沒時間一起打球了。眼下不正是緊張的訓練期嗎？不是和附近的歐巴桑一起義務凈化環境，拿著夾子撿隨意扔在地上的空罐子就是釣魚或是和朋友一起玩樂什麽的。還真優哉游哉。
“教練不好意思，今天陪流川吃食來著，所以晚了，哈哈。”仙道來了。
怒！遲到了竟嬉皮笑臉的！還“哈哈”？！這是認錯的態度嗎！
“嗳，進展到哪一步啦？”越野遞過寶礦力，隨便搭話道。
“謝嘍。”
因為來晚了，大家訓練時，仙道一個人被罰繞著外面操場蛙跳十圈，田岡教練親自監督。好歹完成了，滿身大汗。
“什麽進展到哪一步啦？”
“就是和你那……沒有胸部的女朋友還是總穿深色內褲的男朋友啦。話說，他今天來嗎？”
“不來啊。”喝完飲料，仙道抹了嘴。“來月經了，心情煩躁，在家休息。”
“哈？”越野沒緩過味兒來。
“月經期不是通常會比平時兇殘嗎，啊，也不是說他平時就不兇殘，我動不動就挨打哩。”
“等一下，等一下啊。你說的可是……流川？”
“咦？你說什麽呢？我可沒說啊！”仙道把瓶子丟給他。
“休息時間過啦，快去集合啦！”
嘿！被他給含糊過去了！
流川楓雖然覺得仙道和之前有點變化，忙於冬季杯預賽前的訓練，他沒太深入琢磨。
湘北也沒有得力的中鋒。赤木引退得幹幹脆脆，打贏了自小學就憧憬的山王工業高中，下一個目標就剩下憑自己的實力考上一流大學了，他的成績一向優秀，既然決定專攻學業，自然就不能再考慮籃球的事了，也不是不想回去看看大家……做人不能三心兩意！副隊長木暮倒是時不時來露一面。首次參加全國大賽，盡管最後無緣八強，可是受到了轟動性的關註，還是很給學校爭臉的，有些曾瞧不起籃球隊的家夥轉變了看法和態度，想要加入，礙於學校的明文規定，過了入社時間，不得再招募成員。——很不合理的規定嘛！現任隊長宮城，還有經理彩子一同和理事長溝通，委婉地希望他能放寬限制，但沒得到滿意答覆，認為這樣會大亂，社團想換就換，想加入就加入的話，太隨便了，也肯定會引起一些學生的不滿，不能僅考慮籃球隊的利益。缺少赤木，替補隊員實力又不強，冬季杯也是背水一戰，盡力而為吧！
這讓流川楓多少有了些顧慮。初中在富丘中學籃球隊時他一直獨當一面，可高中隊的水平比初中隊要高，再說這種打法有弊病，一直單打是不可能總獲勝的。少了赤木和櫻木，籃下的空缺誰來補，整場比賽他不可能一路進攻還能一直兼顧籃板球。
光想心事，沒註意前面的路，騎著騎著竟來到了陵南附近。
好幾天都沒一起在外面吃飯了。看看時間，仙道馬上就出來了。
“呀，呀，今天來了呢！”越野搶先看到了他。問仙道：“生理期完啦？”
“完了？那就該懷孕了吧。”
“你說什麽？”流川楓面無表情地問。
“他說你啊——”仙道一把捂住越野的嘴。“沒，什麽都沒說！剛才我們說笑呢！”
這時隊裏的福田雙手抄在口袋裏走出校門。和他們打招呼，“嗨。還沒走。”
“噢！”仙道猛一下想起了什麽。
“被我忘在教室了！那個，等我一下啊，馬上就回來，也有你們的份！”
幾個人一頭霧水。
“我回去拿書桌裏的東西，你們在這兒等一會兒。順便幫我看著流川啊，別說些有的沒的哦。他可是一年級的學弟，可不能因為我不在就欺負他哦！”
“蠢材。”流川楓白了他一眼。
“行了，你快去吧！”越野催促道。
仙道一離開，三人就只有沈默了。
福田不屬於能言善語的家夥，流川楓更像是尊石像，巋然不動佇在那裏，看起來就不怎麽好惹，和他搭話估計沒好事，仙道居然覺得他有趣？難以理解啊。
約莫過了十分鐘，仙道跑回來，抱著一個小號編織袋。
“這個，喏，早上出門的時候旁邊的歐巴桑送的，說是她老家寄來的，自己種的。”他從袋裏掏出蘋果，一一放在三個人手裏。蘋果不大，外形遠沒有市場上賣的好看。
“洗過了，可以直接吃啦。”他自己拿出一個咬了一口。“唔，大概是天然種植的，沒有施過肥料那種吧。”
“呦！你連人家少婦都不放過啊，小心她老公知道了不饒你！”越野調侃道。
“沒那回事！”想不到搶先辯解的是流川楓。
“這不是說著玩呢。”仙道輕輕拍拍他的背，結果他手中的車子。沖越野笑道：“哪裏是少婦啊，中年主婦好不好啊。”
尷尬的氣氛是化解了，越野心裏的迷惑卻加深了。瞧流川楓剛才那麽緊張，仙道又說什麽懷孕，莫不是……他倆已經發生關系了？“咳——”他被猛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慢點吃啦！”
“啊，沒、沒事，我沒事！”
“我要去那邊坐車，先走了。”福田突然開口道，而後揮揮手先一步朝自己要去的車站走了。
這家夥是不是也嗅出什麽端倪？外表看不出來，其實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家夥來著……
“那宏明你呢，和我們一起吃飯？天氣冷了，吃個鍋燒烏龍面什麽的吧！”
“嗯？啊，我呀……”越野頓了頓，“不了吧！我還是早點回去寫作業了吧！”福田都看出來了點什麽，自己也別傻了吧唧還當電燈泡吧。
待他離開後，流川楓說：“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約定？你是指？”仙道一拍腦袋，陪他打球抵房租，秋之國體結束回到神奈川一次都沒去過呢。“你該不會是，想要把我趕出去吧？哇，一時間上哪找合適的房子啊，我要露宿街頭了，好可憐誒！”
“白癡。”當然不會了。仙道似乎有意避免共同行動，之前不是這樣的，還商量一起打工呢。
“這周日去，別忘了。”
“唔……好，好的。”仙道點點頭。
就是想刻意拉開點距離嘛。每天朝夕相處，再經常一起做這個做那個的，一個不留神真的會弄出懷孕那種事誒。扯笑，扯笑，懷孕是怎麽也不可能的。可要真是能懷孕，這種關系倒也簡單正常，合乎常理，正因為怎麽也不可能，那種關系便超乎尋常。會帶來很多窘境，只好切忌了。
“流川，喜歡上生理衛生課？”沒有男生不感興趣吧。
“？”反正什麽課都能用來睡覺，無所謂喜歡不喜歡。
“男生的身體構造啦，女生的身體構造啦，以及親熱時的安全措施……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不是吧。”
“沒有。”
“……那，你沒發覺自己身上，哪裏感覺不正常，不對勁什麽的麽？”仙道以試探的語氣委婉地斟酌道。
這是說生病或是受傷感覺哪裏別扭？流川楓下意識左右歪了歪脖子，最近打球沒拉傷，櫻木不在沒人打架，自然也不會受傷。“沒有啊。”
“唉。”他是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呢，還是全然沒有正常的反應什麽的啊。
“怎麽了？”
“不，沒什麽啊。忽然想到了就問問，沒事，沒事。”
“流川，預賽贏了，你親我一下吧。”
“這話，留到你真的贏了再說吧！”
“噢，那就當你答應我啦。”
“蠢材。”到時候變卦的保準是他。親一下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現在就可以。”
“嗯？”仙道轉過臉，流川這就要湊過來，他忙道：“誒！你要在街上玩過家家不成？啊，其中有一種扮新娘子的游戲，我常常當新郎哩，不過，不過，那會兒還上幼兒園呢，呵呵。”
“你躲什麽？”
“啊，現在長大了啊，還玩幼兒園時的游戲……很難為情啦。”
“那種游戲，我沒玩過。”
“那你……”經過身邊的行人還蠻多。仙道說：“回家去好嗎，我們回家再說。”
“流川，你也喜歡我吧？”
“嗯。”流川楓輕輕點點頭。
“是哪種呢？就像我以前說的，作為對手的那種喜歡？”
流川楓拍拍頭，“說不清楚。”
“哇，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那你想聽什麽？”
又是這樣。我猜不透你的真實想法啊，我想聽到的……可你所想的不一定和我心目中理想的答案吻合啊。
流川楓不想仙道搬走，搬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去，想經常和他碰面，一起打球，吃飯，開些沒品的玩笑，就是這麽簡單，他不認為有什麽值得顧慮的。難不成他不滿意，不快樂？為什麽啊？
“萬一……我只是做個假設啊，如果有一天我對你做了什麽壞事，你會一輩子討厭我、老死不相往來嗎？是很壞很壞的事哦。”
壞事指什麽，比如趁自己睡著時不告而別還偷偷帶走了家裏的存折？流川楓腦中至多想出這個。這樣就恨他一輩子也忒小心眼了，他對錢沒概念，物質上的損失刺激不到他。“不知道，你做了再說。”
“餵，”仙道忽然神情肅然，不出一秒卻又笑起來，“你這樣，可是會後悔呦。”
流川楓哼了一聲，嚇唬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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